小产权墓产业链调查

漫画：蒋跃新

当前，我国一些地方违规面向城市居民销售“小产权墓”，而且豪华墓、家族墓一应俱全，形成一条完整的产业链。专家指出，“小产权墓”如不及时治理，将会冲击合法墓地市场，造成土地资源浪费等恶果。

“小产权墓”热销形成产业链条

受市场利益驱动，一些地方的农村公益性墓地违反我国殡葬管理条例中相关规定，擅自从事对外经营活动，被社会上称为“小产权墓”。与此同时，墓穴销售、丧葬程序、配套产品等一应俱全。

在天津市南开区一个“白事儿中介”的引导下，半月谈记者扮作买墓人来到位于天津市郊区的一家公墓。该公墓规模较大，宽阔平坦的园内整齐排列着大量规格不一的墓位，电瓶车作为交通工具行驶其中。见有人买墓地，销售人员表现得十分热情。

工作人员介绍，公墓占地300亩，已经建好的墓穴大部分已经卖出，根据占地面积、建筑材料以及位置风水不同，价格从1万多元到几十万元不等。除此之外，公墓还售卖各种与祭扫相关的商品。

这家公墓提供的2013年最新版的宣传彩页显示，还有家族墓对外出售，小家族墓和大家族墓价格分别为16.8万元、28.8万元，平均价格为每平方米3.2万元。

记者从天津市殡葬管理处办公室了解到，只有经营性墓地是可以对外销售的，公益性墓地只可以按规定对本村、本乡居民销售。天津市一共有14家经市民政局批准的经营性公墓，而这家公墓并不在名单之列，按规定是不允许对市民公开售卖的。

一些“小产权墓”不仅在本市内流通，甚至还能跨省作业。记者来到紧邻天津的河北省霸州境内，顺着崎岖不平的土路进入一家名叫福寿园的公墓里，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是公益性墓地，不对外出售。

但另一名年长的工作人员见此便让记者“好好跟他商量一下”。在离这家墓园不远处、有着合法手续的兰生园公墓，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，周围有好几家公益性小墓园，都对外出售。

长年从事墓地中介业务的董先生告诉记者，由于交通方便、价格便宜，很多天津市民到河北买“小产权墓”。与此同时，价位较高的豪华墓、宗族墓也很有市场。

天津市殡葬管理处办公室副主任卢永告诉记者，位于河北省霸州等地在天津销售的墓地中有多家属于非法违规销售，天津市民去河北霸州买这种“小产权墓”的很多。卢永表示，国家规定禁止建立或者恢复宗族墓地，更不能对外卖大墓、豪华墓。

利润丰厚催生“小产权墓”

“小产权墓”为何难禁止？利润丰厚是催生“小产权墓”违规乱象的首要原因。有业内人士给记者算了一笔账，以一家占地300亩的公益性墓地为例，如果违规对外销售，去掉道路、绿化、办公区、停车场等占地，按建设1.5万个墓穴、平均每个1.5万元计算，将有2亿多元的收入，而公益性墓地的土地一般是从村里买的或租的，作为墓地成本中最大的一块，土地价格较低，利润相当丰厚。当地政府和村庄通过出租或出让集体土地开发公墓也有利可图。

而对于有意购买墓地的城镇居民来说，“小产权墓”也有其市场。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夏学銮认为，现在城市里的经营性公墓对于工薪阶层来讲过于昂贵，而农村土地相对便宜，墓地成本低，因此“小产权墓”相对于经营性公墓有很大的价格优势，对有意购买的城镇居民具有吸引力。

业内人士告诉记者，违规销售的“小产权墓”墓穴占地面积往往比经营性墓地更大，可以提供豪华墓、家族墓，也是部分城镇居民选择购买“小产权墓”的重要原因。

另外，监管不足也是小产权墓泛滥的重要因素。卢永告诉记者，按照相关规定，市民政部门对公益性墓地没有直接管理的权力，对于出现的违规问题，只能对区县民政局下发整改要求。同时，殡葬管理条例没有对公益性墓地做出明确界定和管理规定，也缺少对公益性墓地的监管细则和有效处罚手段。

业内人士指出，目前对违规的“小产权墓”处罚手段主要就是罚款，但相较于巨大的利益来说，作用并不大，况且还不排除监管部门和工作人员的不作为。

“违法成本太低，大家都有侥幸心理。”一位业内人士说，“小产权墓和小产权房不一样，房子可以拆，祖坟轻易没人拆。只要干大了，有关部门想干预也晚了。有的墓地虽然是小产权的，但里面埋了很多人，政府也不能推了。”

解决“小产权墓”需要多措并举

夏学銮分析，如果农村的公益性墓地随意向城镇居民销售，将会打乱殡葬市场秩序，冲击合法销售的正规墓地，另一方面，一旦“小产权墓”变成“半合法状态”，将有很多农村把土地用于建设墓地，导致农村土地资源的浪费。

天津殡葬管理部门有关人员表示，购买“小产权墓”，不受任何法律保护，一旦土地被征用，本地村民会享受到相应安置，而埋葬于此的城镇户口逝者，权益将很难受到法律保障。

业内人士指出，从根本上解决“小产权墓”泛滥的问题，需要多措并举。首先，要加强监管。夏学銮说，地方政府和管理部门应严把审批关、监管关，对违规经营者不能小罚了之、一罚了之，更不能为了地方、部门或个人利益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”，要将利益驱动之下的违规行为消除在萌芽状态，而不是等到形成既定事实了才感到手足无措。

其次，要加强宣传。很多购买者无法区分经营性墓地和公益性墓地，误认为公益性墓地都是合法售卖的。在销售过程中，中介和销售人员一般也回避墓地属性，或欺骗购买者，这都需要相关部门加强宣传，使购买者增强风险意识。

第三，要使“大产权墓”回归公益。中央财经大学民生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李永壮表示，“小产权墓”泛滥，从根本上讲还是因为“大产权墓”太贵了。政府应增加经营性墓地的供给，降低价格，使经营性墓地回归公益属性，而不是变成赚钱的工具，通过市场手段而不是依赖行政手段，才能从根本上解决“小产权墓”泛滥的问题。（记者 刘元旭 邓中豪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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